褚昭松了口气?。
    俯身, 悄悄端详了好一阵。
    她还是?看不透, 美人究竟修为?已到了何种?境界。
    莫非,知知要比身为?妖丹期的她还厉害么??
    褚昭有些泄气?。
    那若是?回到荒山, 她无法保护娘子不提,恐怕连大?水坑之?主?的位置也要拱手相让了。
    盯着司镜又瞧了一阵,褚昭耳廓稍烫,悄悄啄了一下女?子玉琢鼻尖。
    但她……心甘情?愿。
    将华美洞府拱手送出又如何,谁叫这么?好看的美人,是?她的娘子呢!
    褥卷蠕动,褚昭悄悄下榻。
    美人在侧,可她实在睡饱了,无聊得紧, 想去找些新鲜事做。
    先是?在水缸中畅快地游了许多圈, 又化作人身,湿漉漉地穿上她的新衣裙。
    织锦布料轻柔,走?针细密, 更遑论袖口与下摆绣工精巧、振翅欲飞的金丝鸳鸯。
    这是?先前嬗湖娘子送给她的礼物,她一直舍不得穿。
    褚昭在清寂寝处转圈,裙摆扬起漂亮弧度,一时映得室内粼然生光。
    她拎起衣角,杏眸闪光,又偷偷望向榻上清冷女?子。
    若是?回到洞府成亲时,穿上这一身,知知会喜欢吗?
    她也要像嬗湖娘子送她礼物一样,送司镜许多许多漂亮的珍藏!
    要将珍珠串连成发簪,以珊瑚制成手钏,穿起贝壳金线,缀在新织的嫁衣上。
    更要去荒山上恐吓那几只素来怠懒的蜘蛛妖和蚕妖,让她们彻夜不眠,勤勤恳恳地为?她的娘子织嫁衣。
    不从就把她们吃掉!
    然后……便是?结契了。
    褚昭羞赧地垂头,内心遐想。
    结契?
    她是?不是?忘掉了什么?。
    苦思冥想一阵,褚昭睫羽扑扇,凑得离纸窗近了些。
    外面很静,仅有一轮圆月高?悬天际。
    嬗湖娘子教过她,在荒山外的人类世界中,一月过半,便会有这样的天象。
    月中十?五,嬗湖,结契……
    褚昭忽然懊恼地一咬唇。
    她想起来,几日前曾在鱼驴峰山径处遇见了嬗湖娘子,以及一个叫萧琬的仙修。
    还要向那萧琬讨教该如何与心悦之?人结契呢!
    心如火燎,褚昭也顾不得旁事了,匆匆推门离开。
    她记得与萧琬约在这宗门的饭堂处。虽不知结契为?何要在饭堂,但她不能爽约。
    门吱呀响起,轻关轻合,截断流淌进寝处的如水月光。
    榻上的女?子指尖微蜷。
    忽然,无声无息睁眼。
    她撑身,徐徐坐起来,柔顺青丝倾泻而落,遮掩住清明却黯然的眸色。
    目光落在那小?鱼妖离开的地方。昏暗夜色之?中,错觉般地仍能窥见一抹殷色鲜明摇曳。
    可少女?来去如风,前一息还羞赧盯着她瞧,后一刻便能将她抛诸脑后。
    桌上的冰镯仍旧无人认领。
    连对待她赠予之?物,也是?表面欢喜,实则视若无睹。
    司镜低垂双眸,不自知地将缠绕于指间,仍带有余温的被褥一点点收紧。
    还是?说,小?鱼妖,已有了新的追求对象?
    她轻抬手,悬在不远处的外袍便落入掌中。
    将其披在肩上,起身,遥望窗外。
    -
    褚昭踏雪来到云水间饭堂附近。
    月色朦然,身后薄雪留下一连串深浅脚印。
    饭堂前的青玉石板上落了雪,比平时要滑上许多。
    褚昭生来便居住在还算温暖的荒山水潭,何曾见过这般新奇景象。
    顿时把嬗湖与萧琬之?事落在脑后,睁圆眼,殷履蘸雪,在玉石上来回踱步玩耍,不亦乐乎。
    清冽风声掠过耳畔,她余光瞥见,面前模样凄惨的殿上,悬着一面积灰牌匾。
    「饭堂」。
    饭堂就叫饭堂,并无其他特?别命名。
    据先前投喂过她的弟子念叨,饭堂内餐食惨不忍睹,疑似某渡劫失败的大?能化悲愤为?食欲,引滚滚天雷惩击食材而成。
    似乎是?为?鼓励门内之?人早些筑基辟谷。总之?,风评不佳。
    反倒是?邻峰,那间莺莺燕燕、上不得台面,疑似合欢宗分支的问情?宫,饭堂厨子厨艺惊艳。
    只是?偶尔,问情宫会传来厨子失踪惨案。
    无他,只是?因其又被宿雪偷偷捆来给云水间颠勺了。
    褚昭是?不管那些的。
    她是?鱼妖,又不吃人类的食物,与她何干呀。
    但听故事的时候,她对那问情宫格外心怀憧憬。
    若是?之?后携知知逃出无趣的鱼驴峰,她定然要到那宗门里一探究竟,学些精妙的双修之?法!
    这样便能牢牢拴住美人的芳心了。
    在青石板上玩腻了,褚昭哼着调子,走?进年久失修的殿门。
    好奇四下打量,其内倒是?宽阔整洁,殿内斜斜摆了数十?张木桌,被擦得泛出月色反光。
    如今云水间凋敝,放眼望去,桌子数目比宗门内弟子还多。
    桌下蜷着一团阴影。
    是?个淡蓝道袍的弟子,睡得正香,手里还凄凄惨惨捏着块抹布,似乎是?擦着地就睡着了。
    褚昭还以为?是?萧琬,走?上前蹲身,伸手戳戳,“醒醒呀,阿褚大?人来了!”
    那少女?一哆嗦,猛然惊醒。
    竟是?聂芊。
    “锦鲤仙子……?”她话音仍带着困劲,窥见褚昭娇俏模样,顿时哭丧脸,颠三倒四地忏悔。
    “呜呜,放过我吧,我再也不在剑试上作弊了。”
    不仅吊车尾,受罚清扫饭堂一月,还因在考核中出手攻击大?师姐,被同门传了许久的夺舍谣言。
    褚昭没能实现?聂芊的愿望,有些内疚,揉了揉少女?的脸,不知所措。
    好奇盖过同情?,她小?声发问:“你怎么?睡在饭堂呀?我是?来找萧琬的,还有嬗湖娘子,你可瞧见她们了?”
    说到这个,聂芊可就不困了。
    她摸了摸被灵石塞得鼓鼓囊囊的衣襟,心满意足笑,“阿琬让我守在这里,防止有人闯进来。”
    不过面前的可是?锦鲤仙子,自然不是?寻常人。
    放行放行。
    “阿琬在里面画阵,也不知是?在做什么?,至于……嬗湖娘子?”聂芊想了半晌。
    “是?后厨案板上那一截瘦弱的珊瑚么??想必明日饭堂便会端上来罢。”
    她说完,信服点头。
    若是?云水间的饭堂,此等菜单,很合理啊。
    褚昭紧攥指骨,怒火中烧。
    决不能令她洞府中的娘子也受此等欺负!
    聂芊只觉一截殷袖气?冲冲扇来,脸颊被扯了又扯,她痛叫几声,忽觉周身一凉。
    似有妖气?侵入。
    垂头望去,她细皮嫩肉的手竟变成了两只蟹钳,夹着抹布,微微颤抖。
    “哼,叫你欺辱我的娘子,就罚你用?蟹钳擦地。”褚昭叉起腰,居高?临下睨视聂芊。
    没有将对方变成虾头模样,已经是?她最后的仁慈了!
    总算解了些气?,她匆匆掠过少女?,不顾对方绝望神色,自去寻嬗湖娘子与萧琬去了。
    却未曾留意到,此刻,殿外有人停伫。
    女?子身披不染纤尘的雪色外袍,融入静谧峰景之?中,此刻,长睫低垂。
    将所有若隐若现?的话音都收入耳中。
    月色倾泻,她衣袂扬起,步履无声,掠过印满潦草脚印的青玉石板,步入殿中。
    聂芊正惊惶不已,瞧见来者,仿佛窥见曙光,“师姐,呜呜……师姐,我的手……”
    司镜轻抿唇,瞥一眼那张牙舞爪的深澄色蟹钳。
    稍一挥手,笼罩在少女?周身的幻术顿散。
    聂芊喜极而泣,还欲再问,“师姐,你为?何会来……唔。”
    司镜眸光微压,指腹抵在唇间,示意她噤声。
    她并未多言,单薄颀长的身影轻掠过,走?入殿内深处。
    聂芊不敢出言劝阻。
    师姐仙姿绰约,也绝非寻常人等。
    ……放行放行。
    饭堂内大?且空旷。
    褚昭寻了许久,掀开一面淡蓝色布帘,才窥见嬗湖与萧琬的身影。
    她来得有些迟了,此刻,阵法已用?朱砂绘成,复杂晦涩,起势勾连缭绕。
    嬗湖见她来了,顿时惊喜不已,细声叫起来,匆匆攀上少女?落低的手掌。
    “娘子!”褚昭笑意盈盈,将她接起来,放在颊旁怜惜地蹭了蹭。
    珊瑚已然长到半掌大?小?,瞧上去被养得很好。
    “前辈,你来了。”不远处,萧琬望向褚昭,话音低柔,“我知你不会失约。”
    “那是?自然。”褚昭将殷裙搅了又搅,有些心虚。
    她险些就睡过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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